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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7章 作家解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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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7章 作家解脫

血,到處都是血,在趙芳的臉上,程樂伶的手上,還有程剛的肚子上。

也就是楞神的工夫,程剛肚子上的血迅速暈染開,滴滴答答地往下落,最後像涓涓細流般在地上蜿蜒開。

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,不知道是誰先開口喊了一句:“殺人啦!”

越來越多的人反應過來,他們好奇地圍著,有後怕地散開一部分。

“快報警啊,殺人了!”

“先打救護車吧?先救人啊,不一定死了!”

“哎……哎,怎麽就那麽沖動呢?做什麽也不能動刀吧?”

嘈雜的聲音刺激著人的耳朵,程樂伶的手上還淌著血,一小部分的確是程剛的,多數卻是新鮮的,他的手上中間有一道極深的傷口,僅靠身體的本能不足以止血,他感受不到疼了。

就像感受不到此刻的吵鬧,人生從未如此安靜過。

身體的沈屙也在這一瞬痊愈,多年的舊傷疤終於長出了新生的血肉,他似乎要變成一個新的人了。

在救護車和警車到達的時候,他正跪在倒地的程剛面前,用手上的那只手捂住程剛的傷口,面色惶惶,無助地小聲呢喃。

沒人註意到他的力氣太大了,大到在程剛的傷口上摁壓出了更多的鮮血,甚至隱約能見到內裏的器官。

醫護人員看著直搖頭,把僵直的程樂伶拉開,用擔架把程剛擡上去急救。

趙芳被警察控制起來了,她瘋狂搖頭:“我沒有殺人!我沒有想殺他!我只是想嚇嚇他罷了!不行,你們不能抓我……這中間有誤會!”

“有什麽誤會我們回警局說吧。”警方的語氣不算好。

近期舊水廠一系列的殺人拋屍事件已經讓他們焦頭爛額,上面督促著,一刻也松懈不得,前一件事還沒有定論,又有新的案子。

現在只希望被救護車擡走的人沒事,不至於死掉,不然頭更疼了。

顧渝扶著自行車站在人群外,角度選的不錯,地勢略微高了那麽一點,看清了整個經過,包括被攙扶著上救護車的程樂伶,顧渝看到對方嘴角那抹轉瞬即逝,仿佛解脫般的微笑。

到底籌劃了多久?可能是很小的時候,也可能是近幾年。程樂伶表現得就像一只受盡欺負,卻不敢多言的貓,甚至是傷痕累累的,誰會想到貓能殺人呢?

人群沒有徹底散去,舊水廠這個地方很小,走在路上基本都是熟人,就算不是,也能從七拐八繞的關系中理出一條線來,探聽其中的八卦。

警察還在原地向圍觀群眾了解事情的經過,還好不是什麽偏僻沒有監控的地方發生的,最近查的那幾件事就是,幾乎沒有頭緒。

這麽想想的話,覺得這件事也不算棘手。

“就那女的,跟那個男的,是姘頭關系你知道不,”這人說的眉飛色舞的,“之前關系別提多好了,呀,就那個跟著上救護車的後生就是男的兒子,在那個家裏被欺負的啊……那誰聽了不得說一句可憐,就是當牛做馬,那女的也不是個東西,明明自己也有個兒子,一點也不體諒別人兒子……”

看對方滔滔不絕,警察皺起了眉頭,打斷道:“先說說剛剛怎麽回事。”

“就是兩人鬧掰了唄,這麽多年處一塊兒也沒結婚,沒點問題誰信?各有各的算盤,男的打人啊,女的嘴又碎,打起來了,鬧啊,這鬧到女的孩子身上去了,好像是被男的帶出去一趟吧,就進醫院搶救了,人急了就捅了他一刀唄。”也不管多少是事實,反正他覺得是這麽一個事。

“你看到她,也就是女方,故意往對方身上捅了一刀?”警察還是很細心的,他要詳細了解中間的過程。

熱心的中年男子停下了嘴,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樣子,半響很肯定地點點頭:“我看到的就是這樣的,當時那口氣在氣頭上,肯定不理智了,就這樣了,不知道嚴重不,他兒子還上前去擋了一下,沒攔住,那手上,那傷口看著都肉麻人。”

這一點警察也是看到了的,年輕人手上傷得不輕,人都恍惚了,魂飛天外的樣子。

但他還是問了一句:“按照你剛剛的形容,他們父子之間關系很不好啊,怎麽兒子還……”

警察也差不多想起這兩父子的事,那關系不是一般不好,是相當不好。

中年人嘆氣:“父子哪有隔夜仇,打來打去不都是家務事,他爸也給他養大了,打重了不偶爾也上醫院看,每個人教育方式不同,到底是親父子。”

“亂說,歹竹出好筍,爹不是個東西,兒子還念著情分!”旁邊的婦女不認可地打斷,旋即開始對警察說自己的分析起來。

看著周圍人越來越把問題往程剛和趙芳身上說,愈發同情程樂伶的遭遇,顧渝大概能知道,這一次最後也沒有程樂伶什麽事了。

顧渝騎上自行車,往醫院的地方去。

醫院也算是個常去的地方了。

等他到的時候,程樂伶和醫護人員正在大眼瞪小眼。

“不能繳費嗎?現在是很需要的。”護士語氣很急。

程樂伶顯得很窘迫:“可是,可是我身上沒有錢。”

護士不敢置信:“沒有?”

程樂伶的聲音越來越低:“……我的錢都給我爸了,我也不知道他放在那,拿到了也不知道密碼是多少……”

“你們家其他人呢?”護士感覺兩眼一黑。

得到的確是程樂伶的搖頭:“沒有了,都借了一遍就不再聯系了。”

說著他掏出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手機,就連電話簿裏,也就他爸這一個聯系人。

“你爸怎麽回事啊?”護士這一刻不得不承認,來醫院的真是什麽人都有。

搶救室裏那個,平日裏把錢全捏在手裏半點不給兒子,就沒想過自己哪一天可能會出事嗎?

現在好了,心有餘而力不足。

不繳費醫院也不會說馬上就給停了不救了,到底後續的費用還是要給啊,真令人頭大。

就在這時,搶救室裏的醫生出來了,深深看了程樂伶一眼,摘下口罩,搖了搖頭:“病人傷到了脾臟,難以止血,我們盡力了,請節哀。”

醫生低下了頭。

這一刻走廊裏十分安靜,顧渝走上前,喊了一句:“小樂。”

呆滯的程樂伶這才有了反應似的,跌倒在了顧渝懷裏,抽噎不止。

只有顧渝看得見,他臉上掛著笑。

從未有過的舒心。

醫院見多了生離死別,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有些感慨,特別是……如此奇特的父子關系。

方才與程樂伶交流的護士心情覆雜,她能明白這對父子之間的感情可能算不上很好,但畢竟人都死了,那都是活著的時候的事不是?

人死了就是這麽奇妙,心緒悵然,多少恩怨,似乎都能煙消雲散一下。

顧渝要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麽肯定會翻白眼,程樂伶這小子黑著呢。

別看現在窩在他懷裏似乎哭的抽抽噎噎,實際上怕不是在憋著笑,終於給人整死了,一箭雙雕。

程樂伶討厭程剛,小時候就想用熱水壺爆對方的頭,但害怕一次性打不死,到時候沒大人養他,又殺了自己親爹,在社會上活不下去,所以才忍了這麽多年。

最擅長幹的事情,就是甩鍋,反正他是無辜的,可憐的,被欺負的,需要被照顧的。

如今他長大了,不需要有一個監護他的大人了,程剛就徹底沒有了存在的價值。

就在這時,不遠處的ICU監護室外,也傳出了一聲哭嚎,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,嘴裏喊著:“龍龍……龍龍……”

龍龍死了。

顧渝深深看了懷裏的人一眼。

趙芳肯定是要進去了,程樂伶的計劃完美執行了,或許現在就還剩下一件事。

[還活著嗎溫編輯?]

[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。]聲音幽幽,有說不出的哀怨。

[處理完了就在找你,給小樂一個驚喜。]

[那他一定會開心地裂開。]

醫院這裏人多且咋,特別是這片區域,這才不到一會兒的工夫,就一個相貌平平,氣質內斂的男人坐了過來,給自己坐起來的程樂伶遞上了一張名片。

“人生大事無小事,還是好好送上一程,我們一條龍服務的,完全可以放心。”來人誠懇地說。

一切都恰到好處。

顧渝想著快點結束,出錢把醫院的錢給付了,讓程樂伶處理完後事之後再說。

期間警察來找過程樂伶,可怎麽看他都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的身份,甚至還試圖上前去阻攔過,把自己也弄得傷痕累累。

趙芳那邊冷靜之後還是堅持說,自己沒有想讓程剛死,只是想嚇嚇對方。

不過這都存在一定的可能性,連趙芳自己的記憶都模糊了,她到底是往哪捅的,怎麽用力的,難以回憶。

對於程樂伶的舉動,她也沒多說什麽,在趙芳看來,程樂伶是想來搶刀的,不然怎麽會抓在刀刃上。

這麽多年程樂伶逆來順受,趙芳沒想過程樂伶會做什麽。

程剛的葬禮辦的很快,他們又沒什麽親朋好友,交給火葬場的人直接給活化了,骨灰被程樂伶帶了回去,說是要供在家裏。

也就是程剛去世後的第二天,就被徹底活化了,變成了一罐灰。

程樂伶與顧渝作別,在洗手間裏將骨灰罐打開,毫不猶豫地倒了進去,摁下了沖水鍵。

那麽大一個人,便這般煙消雲散了。

空蕩蕩的骨灰壇子被放在架子上,反正沒有人會知道。

程樂伶坐在家裏,感受著自由與寧靜,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,等這件事完成了,一切就徹底告一段落。

他可以離開舊水廠,去一個誰都不認識自己和顧渝的地方,人生會有新的開始。

“媽媽,我也要開始新生活了。”程樂伶喃喃自語。

門被敲響,開門後顧渝提著飯菜出現在門口:“吃點?你這段時間都沒吃過東西。”

家屬樓已經不如往日熱鬧了,往常臨近中午的時候,回家吃飯的人不在少數,現在很多已經搬走,四下安靜地詭異。

凡是有能力的,特別是有孩子的,都不想在這裏繼續住下去,又是殺人又是死人,還有肢體和那些肉。

一些撿了肉回去的,怕不是這輩子都吃不下任何肉了。

顧渝走進去,將飯菜都打開放在桌上,令人意外的是——全都是葷菜,沒有素菜。

油膩的肉塊還散發著熱氣,肉香瞬間在屋內散開,就像無數次,程樂伶炒的肉的味道那樣,香得詭異。

給一個剛死了爸的人吃這些,估計只有顧渝幹得出來,更何況這裏發生的事情,餐館的肉都不一定賣得出去。

老板都沒想到還有人吃,這次的肉又多又好,似乎想要把之前凍了好些天的肉都消耗幹凈,在價格上還優惠了一點。

“你太瘦了,”顧渝笑著說,“現在可沒人管你吃什麽了。”

程樂伶沒有動筷子。

顧渝沒管,只是自顧自說:“人肉又哪裏是那麽好得到的,你說對吧,怕成那樣。”

輕輕笑了一聲,顧渝話題一轉:“小樂,你開心嗎?”

程樂伶臉上還是那般麻木的表情:“倒是解脫了。”

並沒有正面回答。

程樂伶沒有動桌上的飯菜,去廚房裏倒了一杯茶遞過來:“天氣很熱,涼茶降火。”顧渝拿在手裏喝了一口:“你先吃飯吧,我得再去聯系一下溫瑾昀,怎麽還是聯系不上,別不是回去了,不然我就要報警了。”

程剛死後,主線進度已經到了98%,就差這一點點,只要弄明白程樂伶在舊水廠到底還做了些什麽就夠了。

“好好休息。”程樂伶沒有多說。

之前溫瑾昀走的時候,是說自己想在這附近到處看看,感受一下城市變遷。

他程樂伶又沒有管,到時候有什麽事,跟程樂伶又有什麽關系。

等顧渝好好睡一覺,就又是新的一天,過去的人都會過去,留下的人自然會開啟嶄新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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